无盐不咸

醉花阴(知否·齐衡×申氏 同人文) (23)


阅尽城中几重欢,最是樊楼灯火处。

夜间的樊楼,是京中盛景。 已入戌时,沿街叫卖的商贩,三五成行的路人,在初冬的夜间依旧蒸腾出一片车马喧嚣。

齐衡第三次撩帘子向外看时,马车已过了云骑桥,再有半盏茶,向北上了御街,就到樊楼了。他焦虑地看了看身边安静坐着的和珍,把能想到的说辞在嘴边囫囵了一圈又原样咽了回去,早先二人独处时的自如早不知飞去了哪里。

较之他的欲言又止,和珍显得格外从容。她对齐衡的坐立不安视而不见,反而学着他的样子撩开车帘瞅了眼外面,状若新奇地问道,“听人说这樊楼的雪花酒,竟是拿去年的初雪做的,不知官人以前可曾尝过?”

齐衡不妨她突然发问,迟疑地摇了摇头,心思显见不在这上边。

和珍不以为意,反倒兴致颇高地接着说,“初雪雍容,先不论味道如何,只这么个说法,便先有了三分雅趣。咱们等下给母亲也捎上一壶。想来这冬日里烧热了来喝,最是暖胃。官人觉得可好?”

齐衡诧异,侧首去看,见她眼中欢喜不似作伪。心中忽然就愧疚地厉害。

他确是想趁着晚膳后的时间走一趟侯府,与过往无关,与是什么人也无关。若一定要冠之一个堂皇的理由,那也只能腆颜说是因了天性中的那丝执拗,希望能以己之力,替熟识之人周全一二。这件事,他原想瞒着她的。

樊楼是不是真有雪花酒他不知,可她素来不擅饮酒,今晚却以此为由,不只在母亲面前撒了谎,连撒泼哭闹的话也说了出来。他便再鲁笨,也能猜出和珍的心思。往昔种种,她只是装作不在意罢了。

这十来日,说他备受煎熬实不为过,无非是仗着和珍对他的情意,他才能在她眼前百般邀宠耍赖。好容易哄得佳人回顾,他真不愿再生枝节。

说到底,两个人里,他才是有恃无恐的那个。所以她即便已经知道自己的心意,即便是不满不愿,也只能这般婉转地表达出来。

愧心既起,心底的焦虑倒散开。正要开口说好,和珍却抢在他之前问道,“官人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呀。”不知是不是错觉,齐衡总觉得她的语气带着两分明知故问的揶揄,与平日很是不同。

面上窘迫,觉得怎么答都不对,他干脆坐直了身子,目不斜视盯着车门上的回字纹不置一词。见他这般,和珍也不再言语。

“嘚嘚”的马蹄轻踏掩映于车外渐密的人流中,融融夜色里已有隐约歌舞之声顺着车门的微小隙缝轻缓而坚定地传入耳中,快到樊楼了。

和珍偏过头,齐衡仍旧静静地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她微微抿了抿唇,扬声对车外吩咐,"改道,不去樊楼,去澄园”。

车夫得令,娴熟地操纵着马儿调转了方向,将近在眼前的熠熠灯火遥遥抛在身后。

齐衡心里怦怦乱跳聒噪地厉害,脑中却倏地清明。什么初雪酿的雪花酒,什么若是今晚不带她出来就撒泼哭闹,统统都是·····

他羞恼于她的捉弄,又欣喜于她的信任,更气自己竟然还想瞒着她。一时千头万绪,无处言说,他干脆绷紧了身子,坐的笔直,看也不看和珍一眼。

和珍见他忽然生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心中好气又好笑,她伸出手,轻轻覆上齐衡撑在膝上的左手,故作为难地说道,“这般难哄,与稚子何异。”

“谁是稚子?”齐衡一把反握住和珍的右手,恼怒地扭过头,却对上一张狡黠的笑颜,登时丢盔弃甲。

车檐上角灯轻摇,在两人的脸上和身上曳出深浅不一的暗影,唯见眸中华彩。

“官人现在高兴了吗?”和珍柔声问道。

齐衡不答。

和珍便说,“那我也高兴了。”


这是和珍第二次来澄园。较之上次的宾客盈门,如今只有越发的门庭冷落。齐家先前也有过这般遭遇,是以夫妇二人并未在心中过多感慨。门房见到国公府递上的拜帖,忙不迭的报了进去,不多时就见明兰身边的翠微急匆匆赶过来将二人迎进府中。

夫君蒙冤下狱,初为人母的喜悦被笼上一层郁色,明兰整个人看着清减了不少,却仍强撑着对她二人的到访表示感谢。

顾廷烨的案子其实并不复杂,若是将细节放大,很多地方经不起推敲。唯一难料的,是圣心。也只有在提到这个未知的可能时,和珍才能从明兰的言谈中感受到她的无助和慌乱。即使心性再坚韧,她也依旧是个女子啊。惺惺之情既起,和珍也不再顾忌齐衡,反倒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将此间利弊一一分析,给出了不少极为中肯的建议。

因顾着明兰还在月子里,二人并未在澄园待太久,只细细嘱咐明兰小心提防暗处。外面的人和事,他们会帮她留意查看。

回去的路上,和珍兀自沉浸在方才的谈话里,马车却停在一片丝竹歌舞声中,不待她出声询问,齐衡已起身下车。她心中疑惑,站在车门处向外一看,竟是樊楼。

再一垂首,齐衡立在车下喜笑晏晏地向她伸出手来。“你不是说,他家新酿了雪花酒嘛,走,我们夫妇俩一块儿进去尝尝。”

和珍见他一脸的得意,忽然就笑了。她将自己的手递到他手中,而后被紧紧握住。

樊楼里歌声鼎沸,人人都成了这世间最最快活之人,他们忘却别离、远离悲苦,执着于这简单的幸福。

齐国公府,平宁郡主裹着大氅站在二门的花厅处,手中的暖炉已换了三回。

“娘娘,先回屋吧,本朝不设宵禁,公子和大娘子在樊楼许是吃的尽兴,晚些回来也无妨的。”黎嫲嫲轻声劝道。

“你如今是越长越回去,竟学着他们一齐来哄我了。”郡主沉着声音,神情间带着淡淡的不悦。

黎嫲嫲掩嘴笑说,“奴婢不敢,不过学着娘娘装回糊涂,却又这么快给您戳穿了。”

郡主嗔了她一眼,神色到底和缓下来,“你当时不在屋里,是没见到,他娘子那般替他遮掩,他还一迭声地问人家是不是不信他,是不是也要拦着他。我听着都头疼,也真难为他娘子还能包容他几分。我看他是在谏院待久了,跟着那帮老顽固学回一身的酸腐气。”

“娘娘这话,奴婢却不认同。咱家哥儿是少成若性。哪是旁人能比的。顾家得势时,多少人上赶着巴结,一夕遭难,也只有咱们哥儿还念着亲戚之情帮衬一二。只这份真性情,在这世上便是难能可贵啊。”

郡主默然了片刻,深深叹了口气,“这些年遭遇颇多,很多事我也看开了。今后如何,不让他自己走一走,谁又能知道呢。”

韶光易憔悴,年华有枯荣。也唯有本性天真,让人鬓满清霜回首时,没有那许多的相看不堪。


入夜重门,相伴多年的主仆二人就着手中的暖炉絮絮说着往事,或沉湎,或追忆,也不觉这冬寒凛冽了。

忽见回廊处烛火闪耀,仔细一看,竟是齐衡抱着一人大步向内院走来。

郡主失色,不顾旁人搀扶,慌忙上前,“元若,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齐衡不料母亲突然出现,怕夜里惊吓到她,赶忙开口,“母亲别慌,什么事也没有。不过是···”他看了眼怀里的人,颊上发热,手上也不由收紧几分,“娘子不胜酒力,我多劝了几杯,她便醉成这样。我这就抱她回去,母亲也早些休息吧。”

一番话说出,自己也觉赧然,干脆头也不回地往院里而去。留下郡主和黎嫲嫲二人面面相觑。

“他们这是,真的吃酒去了?"郡主一脸的不可置信。

眼中犹疑未解,却见齐衡又抱着和珍转过身来,站在几步外的地方,朝她璨然一笑,随后郑重万分地说道,"母亲,谢谢您。"

郡主愣在当地,眼眶迅速地红了,却又赶忙低下头,等她平复了心情再抬头,齐衡却已经转出回廊,只有声音远远的传过来,“母亲,那樊楼里的雪花酒想来不够儿子亲手做的好,等今年初雪的时候,我和娘子收了雪水亲手酿给您喝。”

郡主眼里还带着泪,听了他这番似醉非醉的话,又觉想笑,可张了张口,也只说出一句"这孩子・・・"

樊楼里,自是没有雪花酒的。

即便齐衡头一次跋扈地对着掌柜说,他娘子念着这酒一整晚了,今日若端不出来,明日他就让人把门口那块‘无奇不有’的招牌给摘下来。

可没有就是没有。

好在那掌柜的是个人精,惯会察言观色,看出了齐家这位小公爷并不是真的要难为他,不过是取悦夫人罢了。当即毫不吝惜地命人将店里的各类珍酿统统拿了出来,什么梨花盏,醉流霞,蔷薇露,桃花笑,林林总总摆了一桌子,任君挑选。

齐衡犯了难,抬头却见始作俑者好整以暇坐在对面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干脆说道,"娘子,那便每样都尝一点儿吧。”

层层绣幕低垂,曳曳红烛高照。齐衡小心地将怀里的人放在床上,却并不离开,他静静俯身在她旁边,对每样都尝一些的后果懊恼不已。

“这么容易就醉了,那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也不知道你了。”他一面自言自语,一面伸手将和珍额前的几缕碎发撩至耳后,醉酒佳人桃红面,说的就是这般模样吧。

心念方至,唇已落到她笑时的颊窝处,忍不住流连得久了些。等他反应过来抬起头,却正正对上一双含羞的眼睛。

和珍也不知道她该不该这个时候醒来,她虽不擅饮酒,却也不至量浅如此。回来的路上,她靠在齐衡怀里。听他说起在盛家私塾的那些事,还有幼时如何跟在顾廷烨身后玩耍,如何喜欢,又如何憎恶。

去时的热闹不复,只有车马悠悠,和他温暖的怀抱。她开始迷糊起来,只知道他后来又说了很多,像是与她有关,她却一句也没记住。

下车的时候,齐衡唤过她,可她就是不想起来。他用披风将她裹得严实,抱她下车,进府,直到遇见婆母,她觉得官人今晚终于聪明了一次。

呵呵,她的官人呀,生得好看,人也温柔,朝堂上亦能疾言厉色,却偏偏于人情世故上缺了那么一丁点儿灵透。

冷战的这些天,他都会等她睡着了,又悄悄把她抱回怀里,她嘴上不说,心中却窃窃欢喜。他一定以为自己不知道吧,他也一定不知道,他齐衡是她申和珍要执手白头的夫君呀。她怎么会不理他,怎么会让他不高兴呢。

顾家的事闹的那么大,他以为自己装出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别人就瞧不出了吗?偏偏还穿着一身黑衣说要去看朋友,简直是此地无银嘛。她帮他,他还自拆墙角,简直是···太可爱了。想到他一脸委屈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笑。

她知道他亲了自己,可他的唇怎么会比她的脸还要滚烫,难道醉酒了?她想,还是睁开眼睛瞧一下会比较安心。

齐衡恰似偷吃糖果被大人当场抓住的孩子,脸上臊得厉害。却见和珍只是看着他笑。他心中一动,俯在她耳边沉声说,“娘子好胆色,今天骗了我两次”。本意是威胁,却毫无凌厉之势。

“我没有”,和珍缩了缩脖子,他鼻间的呼吸让她觉得有些痒。

齐衡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那你还记得我刚才说了什么吗?”

“嗯?”和珍皱了皱眉,在心里使劲回忆了一遍,迟疑地说,“官人说很喜欢盛大娘子。”

齐衡尴尬抚额,他是说了这句话没错,可说的是从前,是以往,那么多话,她怎么偏偏记着这一句。“还有呢?”他心有不甘,接着又问。

屋内炭火烧的太旺,她脑袋也跟着发热,想事情好像慢了很多。可一见齐衡蹙眉,她又觉得必须想起来,手探上他的眉心。这一次,她说的更犹豫了,“官人说想娶的人也是盛大娘子。”

“我什么时候说过。”齐衡头疼不已,一把抓住在他眉眼间摩挲的小手。却突然反应过来,这话他确实说过,却不是今晚。难道,是真的醉了?

他不动声色看着身下那人,长眉连娟,微睇绵藐。

“以后,不许了。”齐衡不备,被她抽出手,胸前的衣服也被揪紧,和珍满脸的委屈。

“不许什么?”齐衡挑了挑眉,顺势把人抱住。

和珍也不看他,只拿手指戳了戳齐衡的胸口,“这里,不许再惦记了。”

齐衡失笑,拉过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前,“我这里,从来都只能装下一个人。以后,我谁都不惦记,就只惦记你。”

今夜里,月婵娟。红绡帐里尽是缠绵意。

和珍满意地笑了,她微微仰起头,在齐衡嘴角轻轻碰了一下。色授魂与,心愉一侧。

齐衡喉头动了动,低声问她,“娘子酒醒了吗?”

“我本来就没···唔···”

既是没醉,那便不算乘人之危了。吻落下的时候,齐衡这么想着,之后便再顾不得其他。

余生虽长,白头尚早,可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告诉她,愿年年今夜。

(那个忙过这一阵,还有下一阵要忙的我回来了。终于写到心心念念的这一篇。是不是清澈见底。不接受反驳,哈哈哈,害羞,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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